三人来到杨春市第一人民医院。
下车后,小亮子带着她们,朝着黄老的病房走去。
他边走边说:“我们来到杨春市,听取了事情的汇报后,就来医院看望了当事人。黄老退休前,是杨春市公安局副局长,他为人正直,这么多年办了不少案子,也得罪了不少人。”
婉茹不解地说:“黄老还真是够正直的,这么多年愣是没有几个好朋友。关键时刻也没有人伸出援手的。”
小亮子说:“据我们了解,他的几个徒弟,还是给他打过电话的,可是人微言轻,又能咋地?”
婉茹三人走进黄老的病房,看到黄老正躺在病床上打点滴。
当他看到婉茹和小亮子,眼神立马明亮起来,知道小亮子是上面下来的领导,急忙想坐起身。
婉茹上前急走几步,阻止后笑着说:“黄叔叔,我叫张婉茹,我父亲是张发奎,母亲王翠萍。您还有印象吗?”
黄老听后,目光在婉茹脸上端详了一会,立马开心地说:“当然记得。你长得和你妈妈很像。你爸妈还好吧?”
“是。他们退休好几年了。身体都很好。”
黄老又看向小亮子。看到他这么大的领导,却对婉茹很恭敬,首先给婉茹搬座位,让她坐下说话,而自己却站在张婉茹的身侧。
还想下床,给小亮子搬座位。
婉茹急忙笑着说道:“您老不用客气。昨天发生的事,您老不用担心,一定还给您一个公道的。”
小亮子也急忙表示:“您老安心治疗,为了尽快办案,还需要您老的配合。您是老刑警,这么多年一定了解当地的情况。”
黄老眯起眼,微微点头说道:“是,我非常了解。所以我的人缘不是很好,有很长时间被边缘化了。但是,很多事情我心里门清。如有需要,我会积极配合的。”
说完又看向婉茹,眼神闪出亲切的光彩。
温和地问:“丫头,你什么时候学到了这么一身本事。当时我可被你吓得够呛,面对那么多强壮汉子,你也敢插手?”
婉茹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道:“你教我的咏春拳,还没教完就离开了。后来我跟着一位老人改学了太极拳。”
黄老满意地说道:“不错!那位老人肯定是位高人,你的这身本事,到了高深莫测的地步。”
婉茹笑呵呵地说:“当时学习一是为了强身健体;也是为了以后遇到危险能自保。没想到咱爷俩这么有缘分,关键时刻还能助您一臂之力。”
小亮子的手机响了,他走出病房接完电话,又回来对婉茹说:“我要回局里,你们有事就给我打电话。”
婉茹对刘艳红说:“你跟着他,去把我们的车开过来。”
刘艳红和小亮子离开后。
黄老看向婉茹问道:“这位上面来的领导,你认识吗?”
婉茹还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?
说实话?这么复杂的关系,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;不说实话?他一旦见到了父亲,肯定就会知道全部。
思考良久还是不好意思地说道:“是,很熟。他叫我姐。但是,这件事以后我们再谈,你最好不要对外人说起。我已经和省里下来的领导,表明你和我父亲的战友关系。他也表示,会公正处理此事。”
黄老从宛如的谈吐间,越来越感到这个丫头有种神秘感。昨天那些人都被她打伤了,尽管是见义勇为,也不会这么轻易被放出来。
结果,他不但被放出来了,还一点事也没有。
放下所有的好奇心,问道:“你怎么来到杨春市了?”
婉茹把这次来的原因,向他讲了一遍。
而后笑着说:“昨天傍晚刚到,本想在阳春市住一晚,第二天再去商稿县城。”
黄老摇着头,长叹了一声道:唉!这种事,在这里已经见怪不怪了。这些年,随着改革开放,人们心思都活泛起来,有的在做生意,有的靠拆迁,很多人都富裕起来了。
可是,有一部分人,穷人乍富就都飘飘然了。又离赌城不算远,也想过去搏一把运气。可是做生意还有一句话‘买的不如卖得精’,何况捞偏财呢?
只有那些守住本心,扎实肯干的人才真正地发了家。这就是那句话‘大浪淘沙’。
婉茹听了老人一席话,也深以为然。
田坤在江城市,在自己这个圈子里。
他算不得最有钱,所以心里就没那么多花花肠子。可是一回到家乡,在相互攀比之下,他却成了佼佼者。
再在别人的奉承与忽悠下,不飘飘然才怪!
黄老沉思了一会,又说道:
你的这个同学,我不认识。不过,我认识他的父亲。他父亲有一家建筑公司,在我们这里也算得上有点名望。他前年去世后,我也听说,他的儿子赌进去了所有的家产。
还借了高利贷,把家里的别墅也变卖了还债了,最后还是都是东躲西藏的。
真不知道这孩子,哪根筋搭错了?做出这么糊涂的事。赌场的高利贷,是按天数计算的。有些还是有黑社会背景的。
就是想一次性还清,他们也会躲着不见,等着一天天地涨利息。只要借了高利贷的人,就都是他们的大金主。
就是想死,他们也会处处防备着。
婉茹疑惑地问:“我听说借贷的利息,是九出十三归,就是借十个,只给九个。当时扣下一个就算利息。到期还钱总共还十三个。就是本金的四成。”
黄老摇了摇头,叹息一声道:十赌九输,这里面的水很深。一旦上瘾,不让你赔得倾家荡产不罢休,可以用敲骨吸髓来形容。
赌场借贷是利滚利,息滚息的驴打滚。一天一成本金,外加三个复利,三天一期,期期违约罚息一成,两天罚息翻一番。
这样远超过九出十三归的利息,已经不是一般的高利贷了。
婉茹终于明白,田坤不是没有钱一次性还清借贷,是因为他们想吊着他,收取高昂的利息。
黄老又平静地说:我处理过好几个案子。赌场通常是靠托拉赌客过去。这些托专门找内陆的一些有钱人,这就是第一步。
拉过去的赌客,他们称作猪。
在赌桌上,很多老千会慢慢地引导猪,让猪上瘾,时不时地让猪少赚一笔。这一步,就是给猪喂饲料,也叫下钩子。
时间一久,就让猪不断地输钱。
赌徒心理他们都门清,由先前的赚钱,到后来的输钱,既然输了就想再赚回来。
这样的猪就算上钩了。越赌越输。没办法,就会再去找钱回来想翻本。
等猪在弄钱回来,赌场又拼命地给他喂猪饲料。时间一久,把他养肥了,赌场就开始杀猪。
在这期间也偶尔让他赢几把。赌场的老千遇到这么肥的猪,不但要他把吃进去的吐出来,还得搞得他一穷二白。
接下来就是放猪,就是让猪再出去弄钱。
回到赌桌后,赚得少赔得多,赌场给他下的钩子,松一下,紧一下。
让他看到一丝希望,又出现更大的失望,这样才真正让猪疯狂起来。
最后没钱了,就向赌场借贷。
一旦借贷后,就算在猪的脖子上套上了枷锁。逼着猪变卖家产,真要还不上,还怕猪自杀,所以会有人紧盯着。
很多还不上借贷的猪,赌场就让猪去作托。他们拉来的猪越肥,托的抽成就越多,就可以还赌场的欠账。
婉茹听后,就像听到一个遥远的传说,心里不禁打了个寒战。要想不付出辛苦就能得到财富,简直就是做春秋大梦。在这种铺满财富的道路上,处处都是陷阱。
看向老人问道:“我想把钱替他先还上,他在我的纺织厂还有股份,以后会好转的。如何才能办利索这件事?”
黄老想了想,说道:“你还得去一趟赌城,找到办理借款的人,只有还清欠账,收回单据才算两清。”
婉茹已经心中有数,然后急忙转变话题问道:“黄叔叔,他们砸的那辆奥迪车,是你们的吗?”
黄老心疼地长叹了一声说:“唉!是我孙子的,幸好他没在家,如果昨天也在,就凭那小家伙的尿性,非得与他们拼命不可。”
婉茹心里一直在怀疑,老人家不是会武功吗?怎么昨天表现得如此不堪?
可是为了不使老人难堪,还是没有问出口。
没想到老人,已经洞察到婉茹的小心思。
呵呵地一笑,有点难为情地说:丫头,你是不是想问,我为什么没有还手之力吧?
哈哈,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,其实,我参军前只学了半年多,还都是每天学习两三个小时。也就学了个半吊子。比一般人稍强一点罢了。
不过在部队里时,我却发现,你这小丫头比你哥哥机灵,教你的招式一点就透。只可惜没把全套招式教全。
婉茹看到老人谈起往事心情大好,也不失时机地卖萌地说:
“嘿嘿,您老有一双慧眼,不光您老这么说;就是教我太极拳的陈爷爷,也是这么说的。我也是只在清晨,与陈爷爷学一两个小时。学了五年多的时间。”
黄老听后脸上浮出灿烂的微笑,说道:“小丫头,你还是像小时候那样,总是精灵古怪的,没少欺负你两个哥哥。你的暗器水平非常高,也是那个陈爷爷教你的吗?”
“是。他也送给我几把飞镖,还叮嘱我,不能拿来伤人,所以又教我用石子。这样既不会要人命,也不算是利器。还随时都能捡到。”
黄老的点滴输完后,可以下地活动一下。
婉茹询问了大夫黄老的伤情,不是很严重,肋骨被打裂了三根,没有断裂,恢复得就快一些。
黄老带着婉茹去看了黄婶婶,还有他的儿子黄凯。
黄凯的左腿骨,差一点就被打断。
黄婶婶被打掉了两颗牙齿,脸还红肿着,说话口齿有点不清楚。
刘艳红回来后,天已经黑下来。
婉茹知道黄家人,不能离开医院,问清楚每个人要吃的食物。让刘艳红去买回来。
直到九点钟时,婉茹才与黄家人告辞。并且告诉他们,等办完事后,再回来看望他们。
离开医院,婉茹对刘艳红说:“我们去找地方住一晚。”
刘艳红急忙说道:“我已经在鹏华酒店预订了房间。我听上官说,那些人的后台,的确是咱说的那个人,可是他们调查的另有其人。”
“他们没说,如何处理黄家的这件事吗?”
“还在调查中,不过那位后台也会被调查的。”
刘艳红想起,上官说的那个被婉茹姐,拉在身前做挡箭牌的矮胖青年,有可能变成植物人。
可想而知,假如那些棍棒,都砸在婉茹姐的身上头上,后果将不堪设想。
在心里对这位天使姐姐的机智,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。
从上官的眼神里可以看出,他对自己这个便宜姐姐,非常敬慕与崇拜,不是没有理由的。
婉茹和刘艳红,住在三十八层的房间。
站在窗口,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。
沉沉的夜色中,凸显出万家灯火,与街道边闪烁的红绿灯,汇聚成五彩缤纷的不夜城,也给人一种如梦似幻,灯火阑珊的印象。
让人深深陶醉在了其中。感受到整个城市的静谧与温馨。
婉茹在这两天内,感到心身疲惫。尤其是昨天晚上,自己两人,竟然被关在那间黑屋子里坐了一夜。
要说心里不瞥屈,那是违心的话,为了不节外生枝,只好强忍了下来。
她麻利的泡了个热水澡,除去身上的晦气,洗漱完毕后,躺在了宽大的床上。脑海中想着来到杨春市的一切,还真是一段不寻常的经历。
一夜无话,转眼黎明。
当婉茹和刘艳红,来到商稿县城,没费多少事就找到了田坤家的住处。
当敲开田家的房门时,是田坤的妻子来开的门。
婉茹向她做了自我介绍后,她激动地把她们请进屋。
婉茹看到三室一厅的房间里,家具非常陈旧。一位白发老太太正躺在卧室的床上。
田坤的妻子,急忙向老人介绍道:“妈,这位就是田坤的同学,以前就是跟着她在盖楼。”
老人听后,浑浊的眼睛里,眼眶有些湿润,急忙坐了起来。
激动地招呼田坤的妻子说:“郭倩,快去给客人泡茶。”
婉茹急忙扶住她,恐怕引起她的伤心处,温和地一笑道:“大妈,别这么客气。我过来办事,顺便过来看望您。”
大家还是坐在了客厅里,先是有一会的相对无言。
最后还是老人家,打破了沉默。
声音沙哑地对婉茹说:“孩子,我以前听阿坤说过你,你们这些同学,都是有情有义的人。春节前,阿坤给我们留下了一封信,让郭倩带我,和孩子去江城市投奔你。他说,你一定会好好照顾我们的。”
还没等说完,泪水像决堤的洪水,流淌不止。
郭倩也流着泪说:阿坤做了这么荒唐的事,也是一时昏了头。我本想和他离婚的,可是家里的老人又怎么办。
我还有个大姑姐,为了帮他还账,两口子也闹得不愉快。他留下了遗嘱,把纺织厂的股份都做了分配,想一死了之。可是留下我们孤儿寡母,又怎么过下去啊?
婉茹只好安慰道:“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呢?我还是听纪玉清说的。恐怕再出事,所以我过来了。”
看到郭倩,给婆婆拿了张纸巾擦泪。
又继续说:“人没有不犯错误的,能接受教训,人好好地就有希望。他现在在哪里?我先见见他。如果把账还上,你们都跟我回去吧。那里有房子,也有纺织厂的股份,再从头做起。”
老人点了点头,说道:“好的。我们也不想留在这里了。这几年,我们感受了太多的人情冷暖。”
中午,婉茹终于见到了田坤。
婉茹在与他目光对视的瞬间,惊诧不已,看到他面容憔悴,整个身形瘦了一大圈。颧骨凸显,眼窝深陷,白头发也增加了很多,一脸的颓废与疲惫。
田坤初见婉茹,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,目光躲闪。
稍微镇定了一瞬后,他看到婉茹呆愣的表情,而后唯唯诺诺地,勉强挤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。
坐在婉茹对面的沙发上,万念俱灰地说道:“婉茹来了,我真的没脸见你。”
婉茹审视着他,淡淡地问道:“说说吧,为什么会搞成这样?”
田坤表情既沮丧又愧疚,说话也有些支吾。
声音沙哑地说:“我,我回到家后,父亲不久就去世了,心情不好,跟着朋友去了赌城,一脚就踏进了泥潭里,不能自拔。”
他说着话,却不敢看婉茹的眼睛,咽了一口苦涩的口水,低下了头,整个人就像霜打的茄子。
在他的脑海里,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,就像被赌咒了似的,使自己直接失去了理智。
婉茹看着他不但落魄,还像惊弓之鸟,心里也不是滋味。
想到他这么没有理智,心里的怒火逐渐蔓延,额头的黑线乱窜,恨得牙痒痒。
假如是自己的儿子,非得暴捶他一顿不可。
刘艳红看到婉茹此时,阴沉的脸,就像能拧出水来。愤怒的目光紧盯着田坤,就像随时就会出手打人的样子。
不禁替这个瘦弱的人捏把汗。
房间气氛压抑,就像急剧缺氧,使大家喘不上气来。
婉茹看到田坤的手指,被烟熏得发黄,知道他以前不抽烟。
田坤看了看放在茶几上的香烟,咋巴了一下嘴,抬眼看了婉茹一眼,最后还是没有忍住,抽出烟点上了一根,深吸了几口。
吐出的烟雾,在他面前袅袅飘散,又在房间弥漫开来。
婉茹看着他的动作,也慢慢冷静下来。
心想,幸好是去赌城,假如做了瘾君子,那才是彻底废了。看到烟雾在房间里弥漫,田坤也逐渐冷静下来。
婉茹心想,事情已经发生了,再继续追根问底没什么意义。还是把问题解决,让一家人从痛苦中解脱出来。
只好缓和了一下口气问道:“去年的分红,还不够还账的吗?现在还欠多少?”
他又深吸了一口烟,咽了一口苦涩的口水,面部抽动了几下,就像下定了决心。
沮丧地说:“其实我一开始是能还得清,我连卖房子到借钱,凑够后,带着钱去还给他们时,当事人就会躲起来。结果就利滚利,息滚息,现在还欠三千多万元,可是如果再到年底,各种利息又会翻倍。”
“我这次过来,就和你把账全都还上,带着家人一起回江城市。听说你儿子大学毕业了。我会托人给他安排工作。你回去继续去盖楼。”
田坤听到婉茹安排,泪水立马从眼眶里滑落,而后抱头嚎啕大哭起来。哭声幽怨,悔恨,无奈,各中心绪交织在一起。
他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,又像心中有无限委屈,终于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,尽情地倾诉。
这一年多,一步错步步错,使这个一向阳光的男人,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。就在走投无路时,婉茹不远千里过来拉他一把。
自己见到了婉茹,就像被关闭在阴霾密布的空间里,终于拨云见日一样,感到温暖的阳光,发出了绚烂的色彩。
婉茹没有打扰他,也想让他哭个痛快。能哭得出来,也能把心中的淤积发泄出来。
婉茹看到他平静下来后,对他说道:“你把需要的文件准备一下,我们和你去赌城一趟。把这件事做个了解。”